清明时节雨纷纷，
路上行人欲断魂，
借问酒家何处有，
牧童遥指杏花村。
――杜牧《清明》

      这个清明，不见雨纷纷，细雨提前一天到来又远去了。
      只有远雾蒙蒙，泥土湿润，早早地起床，准备去扫墓。来到田野，只见墓地已颇有些热闹。墓地叫空头，是本地八景之一，所谓空头绿竹。听说原先这里种了很多绿竹，绿竹伴群坟，听起来有点凄清，竹的瘦，叶的尖，坟的圆，或有夕阳西下，余晖斜照，人立其中，感叹不已。可自我小时见到的，却是几棵古榕树，守护着这一片坟地。榕树也有近百年的沧桑，树干粗壮，树叶茂盛。古老的树，密集的坟，还有一口清池，这就是如今的空头。平时，至多有几头牛，在坟地里悠转，吃草，被放牛人拴在榕树下，于是当我们到位于榕树下的祖坟时，还看到旁边的牛粪一坨坨。
      站在祖坟边，往四周望着，这里的坟墓真多，密集极了。想起来时，绕着坟墓间的小路，东弯西转。乡下的坟墓，不像城市里的公墓那样排列整齐，而是东一口，西一堆，坟头或朝南，或向北。昨天的细雨，使坟间的黄土稍稍潮湿。有的坟墓已经祭拜过了，坟上铺着青青的嫩草，撒满黄白纸，还有爆竹屑，修得圆整、好看；也有草率的，坟上的杂草锄不尽，算了，至少留下零散的黄白纸，还有坟前的香烛银纸灰痕迹。至于银纸灰，早就不见了。我看见坟墓间，有一个收银纸灰的，带着一桶一畚一扫把，伺机而动，眼睛特别灵敏，哪口坟前的人烧完银纸刚走开，他已经出现在那里了。那人边抽烟，边四处张望，人家在祭祖，他却盯着银纸灰，大概他眼中也没有什么坟墓了，只有银纸灰。我想，假如真有神鬼，他这样急着抢走银纸灰，已成神鬼的祖宗会不会怨恨？要是哪一张还烧不透，到另一个世界成了废币，那岂不是让这祖宗的经济受损？只是不知在那里，经济是不是大问题？是不是也万众一心向钱看？
      还有尚未祭拜的，坟头或杂草凌乱，荒芜不堪，或落叶满坟，坟堆土散。住于古榕下的祖坟就属于后者。因为大榕树枝茂叶盛，遮住阳光，树下坟墓上的野草生长不得，只有枯黄的榕树落叶，堆积在坟上坟间，还有几棵芋，倔强地生长在坟侧。祖坟也显得矮了，大概是哪头无所畏惧的牛，经常在这里转来转去，也许还曾撒疯造成的吧。于是，只能用锄头，轻锄坟间界限，锄净坟上落叶，又从田野里锄来带有青草的土块，铺上去，又压上黄白纸，就如给坟墓梳妆打扮，让这矮矮的一方坟墓，一年中也有开颜的一天。是的，人每天都要刷牙洗脸梳妆打扮，坟墓不也需要干净干净？想想清明扫墓的含义，“扫”字本就有使其干净清洁之意，让自己的祖宗也能干净清洁，就是一种希望一种怀念，祖宗不在，可在扫墓中略表心意，扫墓就成了一种做得到的寄托。
      看着锄成堆的榕树落叶，我不禁想起“大树底下好乘凉”这话，如果从大自然规律来说，乘凉倒是好乘凉，但也因为大树遮挡住阳光，大树底下草难生，一切也失去了活力。这对那些靠在大树下的人来说，是不是也有所启发呢？
      祭拜完祖宗，又到爷爷奶奶的坟墓那边，这口坟就在空头唯一的清池边。清池映着榕树，也映着池边个个坟堆，要是平时，好是凄清。今早却挺热闹的。扫墓的人越来越多了，人声喧闹，说说笑笑，平时少碰见的，出外赶回家的，在今早的空头倒容易遇到。时而有爆竹声响，噼噼啪啪，回声清晰响亮。就在我们前面，有一口大墓，居然有二十多人来祭拜，老的，少的，男的，也有一二个女的，都聚在坟前，看着香烛燃烧，谈谈说说，再加上周边也多有祭拜的，空头墓地显得特别热闹，生机勃勃，人气旺盛。墓地本会给人阴森恐怖的感觉，可今早的空头，个个土馒头间，却不让人有丝毫畏惧的感觉。我想起最近看过的电影《我是传奇》，里面首先讲一个人到达一座城市，城市很大很美丽，满街的汽车，却没有一个人，让人恐惧，显得死气沉沉。没有人烟的都市是死的。有人气的地方，即使是在墓地，也会生机勃勃。
      扫完墓，远雾依然蒙蒙，我们离开空头，回头望去，空头依然那样热闹。想起去年清明时，细雨如牛毛，不觉一年光阴就这样过去了。又想起关于空头的起源，听说祖宗到达这地方时，原本在空头建屋创业，后来有风水先生说那地方是阴地，不宜住人，才搬到如今的龙湖寨，于是空头也就成了安葬祖宗的地方。如若不是这样，也许今天龙湖寨子就在空头这地方了。想想也真怪，任何一点偶然都可以改变许多。
      扫墓归来，天空有点阴沉，不知今天会不会下雨，不管了。今早的扫墓，倒没有雨纷纷，扫墓途中的所见所感，记来杂乱，算了。想起昨天，我倒是涂鸦了一诗一词，想像今天会是烟雨蒙蒙，看来想错了，也罢，顺便把这诗词列在后面，权当结尾。

七绝 清明

远雾蒙蒙二月天，
清明临近雨绵绵。
青青湿草离人泪，
点点孤坟惹雾烟。




 
卜算子 清明

雨雾漫阴天
泪草遮昔墓
几处鸟鸣暗挠心
点点湿榕树



 
枯绿几多年
回首寻无路
岁岁年年春雨时
榕树如轻诉

2008年4月4日清明